区块链Defi法律漫谈—— Defi稳定币的法律实质和各国监管（2）

但需要注意的是，FinCEN在美国联邦法律下的法定职能是实施执行1970年《银行保密法》（Bank Secrecy Act of 1970/BSA），特别是其中关于要求金融机构配合进行反洗钱活动的要求。因此Circle公司注册为MSB本身，只能说明其金融活动须符合联邦关于反洗钱方面的规定，需要配合执法机构提供信息，进行相关检查，但这可并不代表着其所持有的法币抵押资产就一定是安全的。FinCEN的首要职责是反洗钱，而不是确保MSB金融资产的安全，这与我们上一篇提到的两家信托公司（Pax和Gemini）的受监管状态显然是不同的。

FIN2019-G001规则中就如何对经营可转换加密货币的人和机构适用FinCen相关法规提供了指南。仔细阅读该指南就会发现，其提到货币服务机构必须建立完善的反洗钱程序，风险评估程序，必须遵守记录保存、报告和交易监管义务、以及向FinCen注册等，但完全没有涉及法币抵押型加密货币要如何保证其抵押资产的安全性，以及如何保持其币值的稳定性这个问题。换句话说，像Circle公司这样的稳定币发行机构如果在一定程度上更大地保障Circle公司资金安全的，是Circle公司根据纽约州虚拟货币法（New York Virtual Currency Law），从NYDFS处所获得的虚拟/数字货币牌照（也即大名鼎鼎的Bitlicense）。具体来说，纽约州虚拟货币法200.2节（定义）规定，纽约州居民和在纽约州经营的公司从事以下关于虚拟货币的商业活动应当申请获得Bitlicense： 

1、接收用于交易的虚拟货币，除非是为非金融目的而进行且不超过相应额度。

2、代表他人存储、持有、保管或控制虚拟货币。

3、作为客户业务买卖虚拟货币。

4、作为客户业务提供虚拟货币兑换服务。

5、作为客户业务进行兑换或控制、管理或发行虚拟货币。

纽约州虚拟货币法是美国也是全球首个针对比特币和其他加密货币业务公司实行监管的法规，其颁布的目的旨在提供关键的消费者保护，反洗钱，确保网络安全，保护消费者资金，以及防止非法活动。Bitlicense的申请相当困难，因而在法规颁布五年内，成功获得牌照的机构仅约25家。Circle在2015年9月获得了牌照，是历史上第一家获得Bitlicense牌照的公司[3]。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机构，其在整个Bitlicense的申请过程中与NYDFS有过数个回合的交锋，在其对纽约虚拟货币法律草案的评论函（Comment Letter）中更是公开提出NYDFS所编制的Bitlicense监管框架“管辖范围太宽”，“反洗钱流程冗余且不实际”，“NYDFS对太多本应属于商业决策的事宜享有决策权”，“监管随意性过大”等问题。不难想象，Circle作为在加密货币行业相当早期寻求合规化的一家企业，以被监管者和牌照申请人的身份深入地参与到了纽约州Bitlicense监管框架的形成过程中。 

监管要求

纽约虚拟货币法在制定时并没有专门使用“稳定币”的字眼（当然，联邦层面的FinCen法规目前也没有在法规层面对稳定币特别对待），因此理论上说，NYDFS对Circle这类稳定币发行机构的监管，和对其他加密货币业务经营者（比如加密货币交易所）的监管方式和要求是类似的。也就是说，Circle公司发行稳定币所依据的美元货币资金，也被看成是Circle为其服务地消费者所持有的现金余额，和支付宝之类的一般货币支付机构持有消费者的储蓄余额一样。

纽约虚拟货币法第200.9节（消费者资产托管和保护）规定：

1、为保护持牌人客户的利益，每一持牌人应当以监管机构可接受的形式和数额，为其客户利益维持一个以美元为单位的履约保证或信托账户。如果持牌人按照本节的规定开立信托账户，则该信托账户必须由合格托管机构维护；

2、在持牌人代表他人储存、持有、保管或控制虚拟货币的范围内，该持牌人应持有与欠该他人的虚拟货币相同类型和金额的虚拟货币；

 3、每个持牌人不得出售、转让、转让、出借、抵押、质押或以其他方式使用或担保由该持牌人代表另一人储存、持有或维持或由其保管或控制的资产，包括虚拟货币，但根据该另一人的指示出售、转让或转让该资产除外。

不难看出，在纽约虚拟货币法的约束下，Circle公司至少要做到两点：

1、其不能把发行的USDC的抵押资金存在自己的账户上，而是必须由有资质的托管机构（也就是银行或信托公司）托管；

2、未经客户（也就是USDC的持有者）同意，Circle公司不能将这些被托管的法币抵押资金拿去放贷或投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根据纽约虚拟货币法，NYDFS不仅对虚拟货币的发行、交易机构本身进行审批监管，也对这些机构可以发行、交易的币种进行审批。USDC的上市和交易已经获得NYDFS的批准。[4] 

资金审计

Circle公司聘请了致同会计师事务所（Grant Thornton），按月对其资金进行审计并对外发布资金审计报告。不过需要注意的是，Circle公司的审计报告并非实时的，而是有大约1个月的时间差。

如果我们仔细阅读致同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2020年10月份的报告就会发现，截至2020年10月底，Circle已经发行的USDC数量为2,971,030,556 USDC，而其托管账户中的余额价值却有$2,973,954,847美元，多出了$2,924,291美元。这是因为Circle公司以及Centre联合体会根据其反洗钱政策对特定以太坊账户地址上的USDC进行黑名单冻结操作（Blacklisting）。

根据Centre的黑名单政策，在获得其管理委员会的多数赞成票的情况下，其将在下列情况下接受并审议（事先或不事先通知地）进行黑名单的操作请求：

1、Centre认定，不同意黑名单请求将对USDC网络的安全性、完整性或可靠性构成威胁，包括可能危及USDC私钥（例如minter私钥）的安全漏洞，并导致USDC可以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通过该漏洞进行铸币。

2、为遵守法律、法规或正式认可的美国授权机构、美国有管辖权的法院或对Centre有管辖权的其他政府机构的法律命令。如果该等命令要求将平台（或类似）的混杂资金地址列入黑名单，且Centre合理认定该列入黑名单行为对USDC构成威胁，则Centre保留通过法律诉讼对该命令提出异议的权利。

显然，像USDC这样的由持牌机构发行的稳定币，和所有传统金融机构一样，本质上是受到中心化控制的。历史上，Centre已经多次使用过该黑名单功能，但总体而言其行为是比较谨慎的。在2020年7月份，Centre就曾经根据执法机关的要求，锁定了一个以太坊地址上存有的十万枚USDC。在黑名单操作后，该地址账户不再能接受USDC汇款，其账户上的USDC也不再能进行任何转账或使用。本质上，USDC这样的稳定币所基于的以太坊之类公链基础设施也许是去中心化的，但USDC的使用者必须与USDC的智能合约进行互动，而这个智能合约的控制权却是中心化的。

流通和赎回

USDC是目前全球流通量和使用量最大的稳定币之一。其可以在包括以太坊在内的区块链公链上流通，也可以在Curve之类的去中心化交易所中进行交易。

对于需要直接赎回美元现金的使用者，Circle官网允许用户再注册账户（完成相关KYC程序）并且链接银行账户后自行发起赎回操作。系统将自动销毁赎回的USDC，并将相应的美元现金款项汇到用户的银行账号。目前Circle承诺在一到二个工作日内完成赎回流程，并且不收取赎回费用。

相比起笨重昂贵的国际间银行支付体系，链上稳定币支付要快捷得多

此外，在2020年区块链和稳定币大爆发的行业背景下，传统国际支付机构也正在频繁尝试进入这一领域的方案，最简单的方案莫过于与已经取得成功的发行机构进行合作。2020年12月初，国际支付巨头Visa就放出消息称可能发行支持USDC结算的信用卡。如果这一计划果然成真，无疑会将USDC的使用支付场景大大扩大，并且不可避免地将更多原本与区块链无缘的普通人卷入到这个新兴技术领域中。

发行规模

USDC是目前Defi乃至整个区块链加密货币市场中最受欢迎的稳定币之一。截至2020年12月，USDC的总发行量已经高达32亿美元，远超过上一期我们所介绍的几种法币抵押型稳定币。USDC的成功一方面得益于Coinbase强大的用户基础，另一方面也与其对外开放的发行机制有关。

Circle公司与Coinbase的联合体CENTRE Consortium允许任何符合以下要求的机构成为USDC的发行人（issuer）：

1、持有符合所属管辖地法规的运营许可；

2、执行符合FATF标准的，经审计的反洗钱和合规程序；

3、对所发行的USDC稳定币按1：1比例持有资产，并且每月提供由注册会计师（CPA）作出的资产储备的证明；

4、支持其他经授权发行人对USDC的可替换的（fungible）交易和赎回；

5、满足其他Centre组织所规定申报和审阅要求。

毫无疑问，这种类似于加盟的模式进一步扩展了USDC的发行规模，也体现了Circle的野心：他们想构建一个能触达全球的，由合规的USDC发行机构/交易所组成的稳定币发行和交易联盟。

（未完待续）

[2]https://www.fincen.gov/sites/default/files/2019-05/FinCEN%20Guidance%20CVC%20FINAL%20508.pdf，第7页

[3]https://www.dfs.ny.gov/apps_and_licensing/virtual_currency_businesses/regulated_entities

[4]迄今为止NYDFS已经批准的币种清单见；https://www.dfs.ny.gov/apps_and_licensing/virtual_currency_businesses/approved_entities_number